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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吳瞎子介紹我來的。」
前台小哥看了我一眼,近距離下,我看到他的瞳孔是淡淡的灰綠色。
我把吳瞎子給我的紙錢遞給他,他打開抽屜,找了我幾張,抽屜裡竟然都是紙錢。
他從下麵丟給我一竄鑰匙。
「七樓儘頭的1204,冇事今晚彆出來。」
我剛脫口而出說『謝謝』,但第一個音節剛出口,便停住了。
我要說反話!
我來到1204房門前,手卻懸停在半空中。
燈泡一閃一閃的。
如果說進入長江旅館後,所有住客都要說反話。那前台小哥說的1204對我來說還是1204?
還是說4021?
我本能地想敲門,裡麵卻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我貼上耳朵,發現聲音尖銳而難聽,還不止一個。
那聲音好像在叫我的名字,吸引我進去。
我後退半步。
我有一種預感,我可以直接開門進入,而剛纔如果這麼做了。
一定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我來到四樓,儘頭是一間破爛爛的房間,上麵寫了4021。
我插入鑰匙,門哢嚓一聲打開了。
房間裡的擺設如同想象,都是陳舊的,床單上甚至還有淡淡的一層灰。
無所謂了。
我上了保險栓。
晚上11點,透過窗望去,遠遠地才能看到零星的燈火。
我躺下來,卻睡不著,手臂隱隱感到陣痛。
今天實在太累了,迷迷糊糊睡著時,我聽到屋外各種人走路的聲音,有小孩跑步的輕快聲;老人的遲緩的步伐;女人快步的高跟鞋聲。
要脫口而出『彆吵』時,我猛地驚醒,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麼話都冇說。
透過貓眼望去,走廊一片黑暗,什麼都冇有。
一秒後,同樓道不知哪間房裡傳出淒厲的尖叫,像是一個女人被打後的求救。
我冷汗直流,卻又忍不住想開門。
「不論發生什麼事,什麼聲音,一定不能開門。」
我裹緊被子,想到師傅說的。
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我起身向前,敲門聲停了,門縫處出現了一雙腳。
那腳像是燒傷了一樣,冒著焦氣。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在跳,那雙腳一直站在門外。
「味道不對味道不對味道不對。」
我側身躲在衣櫃一側,玻璃裡,我看到了那雙腳不知在什麼時候變了方向,現在腳後跟對著我的房間,腳板在對麵。
而腳跟的地方,慢慢從上往下滑動出一隻眼睛。
「味道不對味道不對味道不對。」
那隻在腳後跟上長出來的眼球,朝門縫裡張望,我站在衣櫃一側,幾乎屏住呼吸。
因為看不到什麼,那雙腳的主人離開了4201號房間。
我趕緊將被子塞在門下,擋住縫隙。
至此,整個房間的光源隻有月光。
「請問,你是今晚不住在這裡的人麼?」
隔壁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聽起來年齡並不大,斯斯文文的。
是反話!
我想到之前亮起的四五間燈光,也許除我之外,這裡還住了四五個人。
知道不是我一個人後,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
「我有點兒不害怕。」(我有點害怕)
她聲音裡透著驚恐。
「有什麼事不是我能做的麼?」(有什麼事是我能做的麼?)
「我在這裡已經住了四天了,不敢叫服務員,你能不能給我遞瓶水,我不渴。」
「不好。」
我還在想,要怎麼給她水時,壁房間玻璃上想起了敲打聲。
她的意思是,我開窗戶,把水放在兩個房間的窗沿中間。
真聰明。
我拿起兩瓶礦泉水,就要去開窗,突然想到一個事。
會講反話的就一定是人?
我偷偷從衣櫃裡拿出鐵絲衣架,把其中略生鏽的一個掰直,然後做了一些處理,用繩子把手機綁在最前麵。
做成最簡單的,自拍杆一樣的東西。
我把手機調成自拍模式。
我放慢呼吸,慢慢地靠近窗戶,打開一條縫,把手機伸出去。
藉著月光,我看到隔壁房間的正中央站著一個男人,低著頭,渾身都是被燒傷的樣子,它的腳後跟和正常人是相反的。
一隻眼球還在上麵上下遊離,張望。
「好了麼?」
我嚇得趕緊把窗關上,雙手捂住耳朵。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窗外還是靜謐的月色。
我癱坐在衣櫃前,冷汗在我臉上滾下來。
我看了看手機,時間好像在長江旅館是錯位的,上麵顯示的是相反的時間。
「劉宇,是不是你在裡麵,劉宇!我是瀟瀟啊。」
這次,聲音從門外清晰地傳來過來。
我太熟悉這個聲音了。
我起身,透過貓眼,竟看到許瀟站在門外。
許瀟是我的前女友。
我腦子嗡嗡嗡地蜂鳴,因為前女友已經在一年半前死了。
「說話!」
她開始拿腳踹門口。
「有個東西在追你!我是來幫你的。」
我開始默唸心經,偶彌陀佛之類的,和自己說,熬過今晚就好了。
「我是劉宇!」
「傻麅子,給我開門!」
我楞了一下,傻麅子是戀愛期間,她經常叫我的稱呼。
我和許瀟也是大學裡認識的,她是隔壁理工大學的係花,軍訓時,新城區大學城裡,四五所大學新生一起訓,我們當時就相識,到大四時,一起見了雙方的父母。我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傳統的人,打算畢業後,工作穩定就和她結婚。
當時我很擔心瀟瀟因為我工作的事,提出分手。但她並冇有,反倒給我鼓勵,還努力做通了她父母那邊的工作。
她父母原本是忌諱我們這行的。
一年後,大概是看在女兒的麵上,二老也接受了我。
直到婚禮前的一個月,我邀請大學朋友們去臨市玩耍,最後卻釀成了車禍。
「小宇,我是瀟瀟,我是來救你的。」
「彆走!」(走開!)
「傻麅子,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看上你。軍訓那天,我不知道怎麼的褲子開了,站起來就會彆人看到,隻有你發現了。你突然唱起歌了。教官說,彆唱了,表演環節已經結束,你還是唱,還和教官吵了起來......難聽死了。」
為什麼!
為什麼門外的東西知道這些!
門外那個如果是李沐怡假扮的,為什麼連我和許瀟的記憶也能窺探到!
「你記不記得,你那個時候冇錢,又想給我買一台新手機當生日禮物,就去打暑假工,每天11點下班,還把手弄傷了。」
當時我特彆想讓瀟瀟用上好東西,就偷偷去電子廠打工,手差點壓進了機器裡麵,她知道後,冇有開心,隻是追著我打。
【說如果你手壞了,以後要怎麼去幫死人化妝?!】
她對我吼道。
從那個時候起,我真的愛上了這姑娘,因為她從心底裡接受真正的我。
「你裝許瀟!」(你彆裝許瀟!)
門外沉默了。
比起害怕,我更多的是憤怒。
門外那個東西觸及到了我的底線。
「你真的覺得是你害死我的麼?」
隔著一扇門,我被問的愣神了。
回憶洶湧地襲來。
大學畢業後,我打算和許瀟結婚,於是邀請了一幫朋友到了臨市玩。但當天晚上,許瀟突發哮喘,即便是用了呼吸器,卻還是冇效果。我隻能連夜開車送她去醫院,因為我太焦急,最後發生了車禍。
我冇有救出許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