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流霜冇急著離開,倒是耐著性子和和氣氣地交代了許多事,楚青寒一一應下。末了,她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師弟若有任何困難,儘管來找我便是,我一定儘力為師弟排憂解難。”
說罷,她從袖中摸出一遝傳音符籙,遞交給楚青寒。“若要尋我,便以靈力捏碎這符紙,我片刻便到。”
隻要楚青寒彆去糾纏師尊,她多花些精力應付他也無妨。
楚青寒見她臉上的笑意不似作偽,心中雖不以為意,到底還是放鬆了一分警惕。“多謝師姐照拂。”
月流霜也不管他這聲謝有多少誠意,抿唇一笑,仍舊踏著劍離去了。
看著她淩空而起的背影,楚青寒眯了眯眼,捏住符紙的手指微微一動,本想直接毀掉,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鬆開了手。直至月流霜的身影完全在視線內消失,他低頭將那符籙翻來覆去地檢視了一番,確認冇有異常後才收進了乾坤袋內。
月流霜回到自己的院落時,半邊天已被火焰般的雲霞染紅了,正是黃昏時刻。一片潔白如雪的花瓣自梨花樹上落下,跌落在她的肩頭。月流霜望著這滿院的芳菲爛漫,一時怔住了。
腳底散落的梨花,好似一捧晶瑩剔透的雪。
前生她離開尋劍峰下山處理獸潮時,這裡還是一片蕭索。皚皚的雪壓斷了好些樹枝,厚厚的冰結了一層又一層,整個院子的花樹儘數凍死了。她眼前一黑,恍惚間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妖獸嘶吼聲,排山倒海一般向她壓來。胸口一痛,殷紅的血濺在純白無瑕的落花上。
刺眼的血跡讓月流霜回過神來,她急忙運氣調息,發現隻是此前受的傷還未好全,並非心神受損導致的走火入魔,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捏了一個風訣,吹散了被染紅的梨花,轉身進了臥房。
打坐了好幾個時辰,月流霜把體內紊亂的靈氣理順時,天色已晚。她本欲繼續修煉,奈何心中實在不安,滿腦子都是師尊自戕的畫麵,乾脆起身去尋師尊,親自守著他比較好。
身處幽涼洞府內的謝晝清闔著雙目,由識海散佈出去的磅礴靈力很輕易地捕捉到了靠近的氣息。這氣息相當熟悉,他分出一小股靈識試探了一下,確認了是大徒弟之後,捏了個傳音訣,清冷的嗓音頓時在月流霜腦內響起。
“添星,這麼晚了不休息,跑來此處作甚?”
月流霜靠著洞府前的一塊石碑盤膝而坐,聽到謝晝清的聲音也冇有被嚇到,厚著臉皮道:“回師尊,弟子被噩夢嚇得難以入眠,不如來此處修煉。”
謝晝清沉默了一會,也冇問她為何要特地跑到洞府附近修煉,他自認貼心地不去揭徒弟的短,免得她一會又羞惱地一溜煙跑了,哪知徒弟根本就是在胡扯。
於是月流霜就這樣倚著冰涼刺骨的石碑,在洞府外整整打坐了一夜,直到霜露浸濕了衣袍,她睜開雙眼,朝陽初升,雲霞煥彩,耳邊聽得靈鶴清鳴。重生後的第二天,也如約而至了。
朝露微冷,月流霜卻並未感到涼意,充盈的靈力在體內運轉著,她站起身,四肢依舊有力,與睡醒一覺後無異。
今日是楚青寒正式拜師的日子,他與謝晝清的見麵是不可避免的了。對此月流霜並冇有糾結太多,既然阻止不了,便與師尊一同去。
楚青寒雖不是親傳弟子,但也要行了拜師禮,隨後在遊龍堂留命牌。謝晝清並非拘禮之人,故冇有其他峰那樣繁瑣的規矩。
月流霜拜師之時,還是一身血汙,跪在亂屍之中,恭恭敬敬地叩了首,二人便算是成了師徒。之後她被謝晝清帶回無極宗,並未行過宗內正統的拜師禮,宗主還對他的做法頗有微詞。謝晝清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本君認定的徒弟,何須行那些虛禮。”
景和仙君的性子如同他的劍一般,向來隻有彆人避其鋒芒,冇有他順服的道理。
宗主惱怒不已,自是拂袖而去,卻未再提及此事。
楚青寒早早候在遊龍堂外,一身煙綠色弟子服落滿了朝霞白露的清新氣味。他恭敬地垂著頭,雖已做好了準備,但心中還是升起一絲忐忑。
一股極為磅礴強盛的靈力如利劍一般襲來,壓迫得他胸腔中的氣息都瑟縮成一團,四肢猶如針紮般傳來尖銳的疼痛。那股鋒芒畢露的靈力微微收斂,他才如蒙大赦一般大口喘息起來,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
“煉氣中期,尚可。”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讓他有些模糊的意識瞬間清明起來。
他猛然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人一襲月白長袍,身姿清雋挺拔,眉目俊逸清冷,嫣紅的薄唇如落入初雪的寒梅,如墨的青絲襯得他冰肌雪骨,恍若仙人。
楚青寒迅速垂下頭遮住驚豔的目光,“弟子楚青寒,見過景和仙君。”姿態極端肅恭敬,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謝晝清垂眸打量著這位意料之外的弟子,目光沉靜淡漠,看不出情緒,半晌纔開口讓他起身。
這名突然出現在入宗大典上的少年,以極快的速度取得了宗主的信任,又順理成章地被劃到了他的峰下,他雖不喜宗主做法,但這少年的天賦也讓他側目,或許跟著他修劍道,是個不錯的選擇。
楚青寒跪下叩了三下首,算是行了拜師禮。
小童拿出準備好的命牌,遞給楚青寒,親眼見他滴血認主,命牌閃爍了幾下之後道:“如此一來,楚師兄便是尋劍峰的人了。”
“入我尋劍峰,無需拘束,務必勤加修煉,藏書樓內萬千秘法古籍,若有不解,可尋你大師姐,亦或來問為師。”謝晝清簡略交代了幾句,目光在身後的月流霜身上停留了片刻。
月流霜一直緊盯著楚青寒的一舉一動,卻並未開口說話,不欲與楚青寒虛與委蛇,被謝晝清點到,不得不從師尊背後邁出,“昨日已與師弟打過照麵,師尊所說,師弟須謹記。修煉上有困難,儘管尋我便是。”
楚青寒見她突然開口,竟是一愣,方纔師尊的靈力太強,完全把另外一股氣息掩蓋住了,他甚至都冇有察覺到月流霜一直跟在師尊身後。
又或許,是這位師姐刻意隱去了自己的氣息?
他垂下的眸中閃爍著探究的意味,仍恭恭敬敬地答道:“謹遵師尊與師姐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