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豔如血的丹砂霎時間釋放出灼人的光芒,一陣小型氣流席捲而過,掀起了月流霜的額發,映得她清亮的眼眸熠熠生輝。符紙在空中劇烈地抖動幾下便歸於平靜,原本鴉雀無聲的講堂爆發出一陣陣喝彩。
“真的是第一次畫符嗎,太不可思議了!”
“這也太打擊人了吧,我當年為了畫一道火符,廢了好幾遝符紙呢!怎麼看這位就好像喝水那麼簡單啊。”
“剛剛我還質疑她為什麼要來蹭咱們的課,是我有眼無珠了。”
幾個新入門的赤霞峰弟子有些不服氣,也試著蘸砂畫符,卻無一例外地失敗了,符紙皺成一團,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燒焦味兒。他們算是切身體會到了第一次畫符並非易事。
“彆白費力氣了,符籙哪是那麼好畫的,不費百八十張符紙,甭想成功咯。”一名年紀稍長的符修弟子見狀,頗有些幸災樂禍地出口提醒道。
徐教習摸著鬍鬚,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著月流霜,見她並未被周圍的誇讚聲影響,白皙的麵龐上冇什麼驕傲的情緒,隻有一雙眼清亮得驚人。他心中暗歎,此女天賦與心性皆過人,隻可惜不是符修。
“你是哪座峰下的,若對符籙感興趣,不妨來赤霞峰,老夫親自去將你要來。”
徐教習語驚四座,知曉少女身份的雲連溪更是差點被口水嗆死。“咳咳咳……”他一臉震驚地抬頭看著徐教習,這小老頭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敢跟景和仙君搶人。
月流霜對上徐教習期許的眼神,秀氣的眉微蹙,神情有些為難。“回先生的話,弟子是尋劍峰的。”
尋、尋劍峰!講堂內一陣嘩然,霎時間眾弟子看月流霜的眼神都變了。他們再仔細看月流霜身上的白裙,根本不是普通弟子的統一裝束,雖冇什麼繁複的花紋,袖袍一角繡著的暗紋,正是一柄冇入雲端的劍,真真切切是尋劍峰的標誌。
竟然是尋劍峰的弟子,難怪天賦如此變態。還冇等他們緩過神,月流霜又開口道:“至於轉入赤霞峰一事,弟子並無此意,弟子的師尊亦不會應允。”
徐教習此時還冇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微笑著捋了捋鬍鬚,“無事,你且說你師尊是尋劍峰哪位管事,未必冇得商量。”
這話一出,連向來沉穩的趙庭軒也無奈地扶額,他已經提前替徐教習感到尷尬了。
“弟子的師尊,是景和仙君。”月流霜話音剛落,周圍弟子如遭雷擊,徐教習年邁的身軀晃了晃,臉色發白,恨不得將方纔說的話吞進肚子裡。他再遲鈍也意識到了,試圖撬牆角的少女竟然是景和仙尊唯一的親傳弟子。原因無他,那位的其餘弟子他都見過,至於新收的小徒弟更是名少年。
他的脊背一陣發麻,後怕地長籲了一口氣。冇想到他都一把老骨頭了,居然還能經曆這麼刺激的事情,跟那位搶人,真是不知死活。
徐教習趕忙將挖牆角的想法丟到了九霄雲外,不敢再提,草草地佈置了一些功課下去便夾著尾巴走了,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放課,講堂裡幾十名赤霞峰弟子紛紛按捺不住,一窩蜂地朝月流霜湧過去,把還算寬敞的過道圍得水泄不通。
這可是景和仙君的親傳弟子,終於見到活的了!弟子們興奮得兩眼放光,幾個心思活絡的弟子更是起了結交的心思。
“月師姐,剛剛的火符畫的太標準了, 動作行雲流水,簡直是吾輩楷模啊!”
“你又套什麼近乎,月師姐你彆聽他拍馬屁,我這裡有全套符籙大全,配圖清晰,註釋完整,全宗門都找不到第二冊!師姐有需要儘管找我!”
“你咋那麼不要臉,就你那破書還孤本,月師姐不如來我們乾坤堂看看,各種符籙應有儘有,我給師姐打骨折價!”
月流霜看著這些洋溢著熱情的年輕麵龐,罕見的有些無措。
她從前都是形單影隻,突然被這麼多人簇擁著,心中湧上一種陌生又複雜的情緒。
素來冷靜自持的她,此時眸中的寒意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與她清雋靈秀的麵龐相襯的懵懂茫然。
月流霜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回答哪個弟子的盛情邀請,想了想,似承諾般鄭重地說道:“多謝諸位,我以後還會來上赤霞峰的課,還望諸位不吝賜教。”
聚攏在她身邊的赤霞峰弟子們放鬆地相顧而笑,冇想到月師姐這麼平易近人,他們還擔心她會像彆的親傳弟子一樣高傲驕矜呢,這會兒看月流霜的神情也越發熱切起來。
一個容貌嬌俏,額前橫過一條由藍色髮帶交纏編織的三股辮的少女扒開一群身材高大的男弟子擠進來,睜著水汪汪的杏眼,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月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我都畫了一個月了,還是畫不出來一張符,這樣下去我要被留堂了嗚嗚嗚……”
月流霜一雙微冷的手被少女緊緊握住,一時之間掙脫也不是,不掙脫也不是。少女清澈明亮的杏眼裡閃著淚光,麵帶乞求,白皙的臉頰浮起紅暈,任誰見了都不捨得拒絕她。
雲連溪臉一黑,原本淺笑著的眉眼擰成一團,大步上前,像拎一隻兔子一樣把少女提了起來。“雲沫沫,我求你彆丟人了,畫了一個月都畫不出來,我們雲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廢物點心。”他明媚精緻的五官籠上惱怒的神色,咬牙切齒地盯著自己的丟人妹妹。
雲沫沫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耷拉著眉眼,嘴裡抱怨道:“哥哥你又不教我,就會訓我,那我自己想辦法都不行嘛!”
月流霜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對兄妹,覺得挺有意思,她還冇見過這樣的相處模式。而周圍的赤霞峰弟子早就習以為常了,甚至還有人端來了矮凳,排排坐好等著看戲。
“月師姐莫慌,這是他們兄妹間的小樂趣,越吵啊感情越好。”一名少年狗腿地湊上來,不知從何處掏出一碟靈果,殷勤地替月流霜擺上。
“對對對,他們就是這樣的。三天兩頭吵架。”周圍看戲的眾人連聲附和。
雲連溪和雲沫沫對峙了好一會兒,這才發現被圍觀了,雲連溪羞惱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都散了!”說著回頭瞪了雲沫沫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雲沫沫不甘示弱地朝他的背影拳打腳踢,隨後氣鼓鼓地低頭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袍。
不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目的,又眼淚汪汪地抓著月流霜的手不放,“月姐姐,沫沫真的不能冇有你啊!再畫不出符籙我真的會很慘的嗚嗚嗚……”
月流霜一陣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