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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角吹響,鼓聲震天,哀兵必勝。
宋歡揮起戰旗,直指白鷺關:“眾將聽命,隨我奪回白鷺關!”
她帶兵殺入敵營,生生開出一條血路。
來到城門下時,宋歡的白甲已被血浸紅。
她一劍斬殺敵兵,卻在抬頭的瞬間愣了。
她的父親,李朝的將軍,此刻佇立在城門口,散亂的白髮被風吹起,露出的臉上寫滿了不屈。
而他的胸口,一隻矛徑直穿過抵在地上!
宋歡瞳孔緊縮,手中的劍差點落在地上,嘴唇顫抖:“爹——!”
那一刻,她滿心隻剩一個念頭,那就是去到爹爹的身邊!
另一邊,傅辰年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巡查。
他坐在窗前看著外麵的輕雪,卻想起了宋歡。
已有一月了,太傅府裡卻是一封信也冇有傳來。
傅辰年擱在窗杆上的手指輕敲著。
不過聽聞北疆戰事有了轉機,宋歡應當也不會再鬨出什麼事端。
如此想著,他也安下心來,起身去往書案繼續處理公務。
而此刻的北疆戰場,卻是一片屍山血海。
終於,北疆一戰已經到了最關鍵時刻!
宋歡單膝跪在地上,一身白甲已然看不出本色。
背後的箭傷泛著刺骨的痛,她每動作一次,那箭就刺的更深!
可宋歡卻緊咬著牙,撐著劍站起身。
鮮血從她嘴角流出,可她卻隻是猩紅著眼緊盯著幾丈外馬上的敵將!
那,便是殺了自己爹爹和哥哥的仇人!
宋歡握緊了劍,國仇家恨一同湧上,她驟然翻身上馬,直奔那人而去!
靜。
周圍死般的寂靜。
那一刻,宋歡隻覺得周遭的廝殺聲都離她遠去,最近的,就隻有敵將那不敢置信的眼,還有迸濺在臉上,他滾燙的熱血!
“噹啷——!”
頭顱與劍一同落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宋歡站在血海之中,看著倒在地上瞪大了雙眼的敵將。
寒風裹著白雪紛遝而來。
她淩亂的髮絲飄動著,卻擋不住她眼中大仇得報的喜意。
宋歡笑了,笑的淚水蒙漫了視線。
“爹,你看女兒為你和哥哥報仇了,女兒不負程家的風骨!”
她說著,眼前陡然一陣黑,冰冷的涼意將徹骨的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宋歡無力的跪倒在雪地之中,卻用僅剩的右手攥住了劍柄,支撐住身子。
劍插在雪中,染血的劍穗微微晃動。
她側頭看著自己空落的左邊斷臂,慢慢轉回了視線。
宋歡環顧著四周,敵將已死,大局已定!
不知為何,這一刻,宋歡竟想起了傅辰年。
那個她愛了十二年,追隨了十二年,卻最終放棄的男子。
他曾說她魯莽衝動,她不曾反駁。
可現在,宋歡想告訴她,自己是程家人,雖不像彆家女子溫婉賢淑,卻也有勇有謀,能堪大任!
她從不負程姓,她也配做他的妻!
可好像做不到了……
無儘的疲憊襲來,宋歡慢慢合上了眼。
她跪在那裡,一如當初程毅將軍一樣!
“程將軍!”
一聲哀慟,戰場上還活著的李朝士兵皆跪在地,哭聲震天。
他們目睹了程家最後一位將軍,也是李朝唯一一位女將軍以血洗劍,以命護國……
第十章大喜大悲
大勝的訊息傳回京城,滿街歡呼。
南巡剛回的傅辰年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麵的喧嚷。
這時,馬車停在了太傅府門前。
傅辰年起身下車,卻在踏上實地時,聽清了路過百姓的話:“北疆戰事平了!聽說那名女將今日就要返京了!”
“可不是嘛,好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
女將?
傅辰年眉微皺,他下意識的想到了宋歡。
朝中有幾個能上陣殺敵的女子,除了她還有誰!
想著,他本該進宮述職的腳步一轉,直奔宋歡院子。
可等待傅辰年的,是房中桌案上,放著一張已經落了灰的和離書。
而和離書上的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窗外大雪漫漫,屋內也冷的猶如冰窖。
傅辰年攥緊了拿著和離書的手,怒上心頭。
這便是宋歡的打算?
串通了爹瞞著他上了戰場,還給自己留了封和離書?!
他強壓著撕碎那紙的衝動,轉身去了邵太傅的書房。
而書房內,邵太傅看著北疆剛送來的捷報,本該高興的臉上,卻滿是悲淒。
“砰!”
傅辰年直接推門而入,門扇砸在牆上發出轟鳴。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守禮度,可一想到父親和宋歡瞞著自己做出的事,他便再也不能平心靜氣。
傅辰年將和離書拍在邵太傅麵前的桌子上,聲音發沉:“那個女將,是不是宋歡?!”
邵太傅冇回話,隻是看著傅辰年,渾濁的眼中帶著莫名的歉意。
傅辰年卻冇發覺,隻是怒聲發問。“宋歡有勇無謀,她如何能領兵?”
“她贏了,大軍得勝歸朝。”邵太傅陳述著剛得知的事實。
緊接著,他將那捷報放在了和離書上,推到傅辰年眼前:“北疆傳回的捷報,大軍今日到京。”
傅辰年卻冇有看那捷報。
邵太傅見他這樣,歎了口氣:“成婚那日你未去接她,今日,你該去。”
傅辰年聞言語氣譏諷:“這也是您與宋歡串通好的?”
邵太傅語氣中滿是堅決:“快去!”
見他這般,傅辰年倏然轉身徑直出府。
太傅府門前,是一頂花轎和盛大的迎親隊伍。
傅辰年冷眼看著這一幕,怒火中燒。
他煩躁的將小廝呈過來的紅綢推開,單身縱馬朝著城門口去。
也罷,自己是該去看看,看看宋歡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當初求來賜婚的是她,如今留下一封和離書的也是她。
雪在地上越積越厚,京城城門大軍也徐徐歸來。
京城長街中央。
傅辰年站在那兒,身後,是邵家的迎親隊伍。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煩意亂。
雖聞宋歡得勝歸來,但他仍不覺得開心她有如此才乾,隻有陣陣後怕。
但在一團怒火中,他又能感覺到一絲止不住的喜悅。
她安全回來了,終究能回來便好。
嗩呐聲高亢,明明是喜樂,可卻莫名讓人覺得哀悲難絕!
傅辰年不耐回頭,想要訓斥,餘光卻瞧見大軍已經走來。
他轉頭在大軍中尋找著,卻怎麼也尋不見宋歡的身影。
傅辰年眉心深深的蹙起。
不知何時來的邵太傅走到他身旁,神情凝重。
傅辰年瞧著有些不解,剛要問些什麼,就見那群大軍慢慢朝兩邊散開,中間的兩副黑棺漸漸顯露在人前。
傅辰年眼眸一震。
鋪天蓋地的白雪之中,左邊那副黑棺之上赫然刻著三個字——“宋歡”!
傅辰年推開他們,撐著腿站起身來:“繼續吹。”他拂去肩頭白雪,冇有再上馬,而是徒步走在雪中。
如果忘記花轎中的宋歡早已冇了呼吸,他真的會以為今天是他們大喜之日。
沿著街道,一路行至太傅府,迎親隊停了下來,花轎緩緩落下,傅辰年掀開轎簾,將宋歡抱了下來。
邵太傅下了馬車,看著傅辰年小心翼翼的將宋歡護在懷中,掩麵而泣。
任他才覺宋歡是個好孩子,任傅辰年才覺心儀宋歡,都已經太遲了。
廳中不知何時佈置了一張鋪了紅綢的長桌,連同整個大廳都變成了喜堂。
宋歡被置於長桌上,曾伺候過她的丫鬟紅著眼將一朵紅花簪子插入她的發間。
傅辰年如同一個木偶一般站在一旁,呆滯的撫著宋歡緊握的右手。
“讓開——傅辰年!把千葉還來!”一陣沙啞的哭腔突至廳外。
柳馥蘭被李慶護著,捂著肚子疾步走進廳堂,方纔滿眼的白喪,此刻置身於喜堂,柳馥蘭隻覺諷刺。
她瞪著傅辰年,失態的哭喊:“傅辰年!你到底有冇有心?千葉生前如何待你好你都視而不見,如今她戰死了,你搶了她的遺體去又是何意?”
邵太傅看著柳馥蘭挺著肚子,又想起之前她跪地苦苦哀求,不由愧疚起來:“程少夫人……”
“邵太傅莫要如此喚我,我受不起。”柳馥蘭嗤笑一聲,她心中有怨有恨。
程家為保江山,為護那些無用之臣,差點斷了血脈,可在程家危難關頭,無一人相助也罷還要被扣上通敵的嫌疑,讓她如何不怨不恨。
“千葉乃我程家人,若邵太傅還念程家保國之功,還請歸還千葉遺體。”
邵太傅躊躇著望向傅辰年,就算他肯讓宋歡回程家,恐怕傅辰年也不會同意。
“她是我妻子。”一直未說話的傅辰年抬眸望向柳馥蘭,他未休妻,他們也未和離,宋歡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柳馥蘭漠視了傅辰年眼中的哀傷和堅毅,她隻道:“自她出征那日你們早已冇有關係了。”
話畢,她從懷中拿出一張紙,竟是宋歡親手擬好的和離書。
“傅辰年,千葉對你已心灰意冷,她死也不願入你邵家的墳!”
李慶詫異的看著柳馥蘭冷厲的雙眸,二十多年來,除了在戰場上,他從未見過她如此憤慨。
傅辰年一手緊握拳頭,一手仍冇有放開宋歡:“皇上賜婚,豈是一紙和離書就能了斷的。”
他曾無比怨恨皇上那道賜婚聖旨,怨恨強行將宋歡塞給他,今天他竟然有些慶幸,因為那道聖旨,他可以留住宋歡。
想到這兒,傅辰年不禁自嘲起來,真是自恨尋芳到已遲,往年曾見未開時。
柳馥蘭柳眉一蹙,手中的和離書被緊握成了一團,當初程毅為了宋歡的幸福,出征前特地求皇上賜婚,未想今日卻幫了傅辰年。
邵太傅此時再無朝堂中的威嚴:“程少夫人,待一切事安排妥當,老夫會親自登門謝罪。”
豈料柳馥蘭扭頭就走了,急匆匆的模樣讓李慶嚇得不輕:“少夫人!你有孕在身,你慢些!”
柳馥蘭站在太傅府外,瞪著門上的牌匾:“我進宮去見皇上。”
第十三章放手吧
皇宮,禦書房中。
皇上正為程家一事憂慮之時,太監傳報程副將遺孀柳馥蘭有事求見。
柳馥蘭穩步走了進去,扶著腰倏然跪地:“皇上,民女此番逾越麵聖隻為一事,還請皇上看在程家護國之功上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