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
這樣一句簡單普通的話,讓左梧桐那顆經曆過巨大創傷的心臟狠狠地揪疼了一下。
霎時。
鳳冠下,她的眼睛裡就已經水霧一片。
瘦了?
南宮恂原來這樣喜歡鳳夭夭。
這樣的喜歡啊。
“夭夭……”南宮恂扣住她手腕的指尖一寸寸的收緊,他輕輕地用力,拉起了她。
她就像是一片迎風飄落的花瓣,也像是墜落於山崖的紙鳶。
她穿著一襲紅嫁衣,就那樣翩然的撞入他的懷裡。
鳳冠上的珠串晃動,她忽然直勾勾地望向了他。
和他的目光交錯那一瞬間,她的心臟忽然狠狠地顫了一下。
他的雙手擁著了她的腰肢,她就跌在了他寬闊溫暖的懷抱裡。
萬物一瞬間消失無聲,四周的一切都彷彿沉睡過去了。
她聞到了他身上淡淡地桂花香。
“你哭了。”他的聲音倏地就喑啞了,“夭夭,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你放心,有我在,以後不會有人可以欺負你。”
“夭夭就算你不記得我了,你還是我認定的妻子,還是我的夭夭。”
南宮恂說著溫柔而動情的話,讓左梧桐的思緒亂得一塌糊塗。
她的身體貼著他的胸膛,呼吸間微微有些急促。
“皇上……放開我。”
這眾目睽睽之下,這樣親密的舉動隻怕是不好。
更何況,她本就非是真正的鳳夭夭。
她自然也就不會對他動情,她隻是很惋惜。
鳳夭夭怎麼就喜歡南宮凜那種妖冶魅惑的男人呢?
眼前的南宮恂雖不及南宮凜容顏絕美,但是卻也是心思乾淨純澈的好兒郎。
南宮恂應當是一個值得托負終身的人。
南宮恂對著她笑了,白皙英俊的臉上還現出了一個兩個梨渦。
看上去是那麼的明朗無害。
“夭夭,你最喜歡騎馬了,我們一起騎馬進城!”他說。
左梧桐是惶恐的,騎馬?
她是最不喜歡騎馬的……
她的膽子很小,以前燕禎教了她很多次,她都還是不會。
她最喜歡的,是燕禎牽著馬,而她坐在馬上。
她一低頭,就可以看到他修長的身影。
南宮恂喜歡她,喜歡到了做了各種荒唐的事情。
他帶著她下了馬車,把她手裡的鳳冠一揭,丟給了玲瓏。
他要往前走,左梧桐卻冷不丁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蔥白的手指,就那樣小心翼翼的拉住他衣袖的一角。
南宮恂的步伐頓住。
他回頭。
赤紅色的夕陽下,那女子嫁衣如火。
她清澈剔透的眼睛裡含著些許的霧氣和一絲哀求。
“我……害怕。”
她囁嚅道。
南宮恂幾乎是不可置信的望過去。
風吹亂了她的髮絲和裙角,她的臉色很難看,但是眼睛裡卻全是對他的依賴。
莫名地,南宮恂的心裡就和炸開了煙花一樣,他整個人都要飛上天了。
曾經那個隻會對他橫眉冷對的鳳夭夭,居然也會依賴他?
她也會害怕的拉著他的衣袖,不讓他走……
這一次,南宮恂真的是很高興的。
原來……被人需要,是這麼的幸福啊。
尤其是被他喜歡的人需要。
“夭夭。”南宮恂措辭道,“你以前最喜歡騎馬的。”
她可憐兮兮的盯著他,聲音很小很小。
“我忘了。”
她鼓起勇氣走過去,手指順著衣袖一點點的攀上了他的手腕,輕輕地拉著。
她的動作很小心,像是怕驚擾了他。
“我害怕。”
她看上是那麼的脆弱無助,“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要走。
她讓他不要走。
這尋常的一瞥一眼,讓南宮恂心裡和小鹿亂撞一般,心臟砰砰直跳。
南宮恂又燦爛的笑了起來,臉上的梨凹下去,那樣的溫暖直傳到了人的心裡。
“我不走,我就在這裡。”他折返回去,握緊了她的手。
可驟然摸索到她手指間的殘缺,南宮恂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他掀起她的衣袖,迫切的看向她的手。
那裡,隻有四根手指。
小尾指,隻剩下一團模糊醜陋的傷。
他一直定定地看著她殘缺的斷指。
彷彿,明白了什麼。
他又彷彿,依舊什麼都不明白。
又或者,他明白了,但是他裝作自己不明白。
他整個人都失去了鮮活的氣息,化成了一座形神枯槁的雕塑。
而他的雙眸裡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變得暗淡無光。
他彷彿掉到了一個無底洞裡。
整個人都被接踵而來的黑暗和冰冷吞噬。
他一下就激動了,眼睛變得很紅很紅。
“很痛吧?”他摩挲著她的斷指,用一種很心痛的語氣說,“你一定很痛吧。”
驀然之間,左梧桐有了一種錯覺。
她覺得他彷彿不是在問鳳夭夭很疼,而是在問她。
有這麼一瞬間,她覺得南宮恂認出了她不是鳳夭夭。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麼的複雜。
可隻是眨眼之間,她心裡頭的疑惑就打消了。
因為他,疼惜的拿起她的手。
他動作緩慢地把她殘缺的手捧到自己的嘴邊。
他對著那醜陋的傷口一口一口的吹著熱氣。
他的臉那麼的好看,她的手卻因為斬斷了一根手指,而醜陋不堪。
但他不在乎。
他用溫柔如水的愛,去親了親她的傷口。
他臉上溢滿了心痛之色,好像對她的痛感同身受。
左梧桐渾身都僵住。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瞳孔裡映出南宮恂的臉。
他就不嫌棄嗎?
他就不覺得……很醜陋嗎?
他不覺得噁心想吐嗎?
為什麼……
他可以這樣溫柔的對待她的創傷?
他一下又一下輕柔的撫摸她的手指,悉心奉上他骨子裡的所有溫柔和愛。
“我知道,你一定很痛。”
“我小時候摔倒了,母後說隻要吹吹就不會痛了。”
“我給你吹一吹,是不是你就不會那麼痛了?”
左梧桐淚如雨下。
從來冇有人問過她的斷指疼不疼。
從來冇有人。
而南宮恂是第一個人。
隻是可笑啊,如今的她隻是一個替身。
他這麼心疼,他要是知道鳳夭夭的下場之後,他是不是會瘋掉?
畢竟,現在的她隻是一個冒牌貨。
她明明心裡有千萬種的感覺想要訴說,可她嗓子眼擠出來的字眼嘶啞又疼痛。
“我……忘了。”
是啊。
我忘了。
我本來早就忘記了疼痛的感覺。
可是。
南宮恂這麼一問,她又憶起了疼。
她問自己。
左梧桐,你真的不疼了嗎?
怎麼會不疼呢?
隻是因為冇有人會在乎她疼不疼,所以那些軟弱也無處可說。
南宮凜拿她當作棋子,不會問她痛不痛。
大人倒是對她好,可是她卻頂著這張臉皮,不能和大人相認。
她有痛無處訴說。
南宮恂倒是在乎她的痛不痛,可是她隻是一個冒牌貨。
她的人生,彷彿已經走上了絕路。
“對不起,是我不好。”南宮恂連忙去給她擦眼淚,“你都忘記了,我不會再逼你想起。忘了好,忘了也好。”
“夭夭……”他這一聲叫得格外的不自然。
“我不走,我和你共乘一馬!”
男人眼裡又露出了肆意的笑容,他翻身上馬,笑著對她伸出了一隻好看的手。
“來。”
“我抱著你,你就不怕了。”
“雖然不能高頭大馬來東周親自迎你,但是我要親自迎我的皇後進帝都。”
“你願意,握緊我的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