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有任何意外,我的女孩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但是她大手一揮,讓我休息一會兒的樣子簡直是太酷了。一路上我講了十二件從小到大的糗事,其中八個都把她逗笑了;她講了七件她從小到大的故事,我哭了七次,最後一次是吃醋。
“那他現在呢?”
“上次遇見他在和戀人吵架,還邊哭邊抱在一起,他本來是那麼害羞的人。”
我們繞了四十二個彎纔在傍晚時刻趕到了楊偲語的家----幽藏在小巷子裡的獨立庭院,有三層,中西式混搭的類型。木製的門窗上刻有花鳥紋,二三層外部都有油漆塗層的欄杆,外麵擺著岩石茶幾和遮陽傘,古樸精巧。
楊偲語的姨媽有著一雙和楊偲語相同的眼睛,要說差彆,那就是頭髮不是紅色的,除此之外,簡直就像是中年版的楊偲語。她聽到我們開門的聲音,出現在了三層陽台。她畫著在我看來誇張的煙燻妝,像魔女一般的深色櫻桃紅,左眼眼尾下部有一顆很顯眼的痣,手裡提著一杯淡橙色的香檳,另外一隻手夾著女士專用的那種纖細版的香菸,眼皮輕微下垂,審視著提著大包小包的我們兩個。
“我喜歡安靜。”
說完之後就甩了那身白色的睡袍的長袖,關上了門,這一幕讓我覺得她像武俠小說裡麵的肆意快活且桀驁不馴的俠女。
我懷著並不忐忑的心醞釀好了一種恭敬謙和的態度,就是那種正常男人去見女方家長的那種生硬社恐的戲劇式的感覺,正準備叫一聲姑媽,然後我的襯衫就被扯了一下。
我低下頭,一個像小精靈似的大眼睛女孩給我看她畫的畫,
“給你。”
她給完我之後就立馬跑掉了。
我看著畫裡麵,認真分辨出兩個人的形象,一個全是白色的,一個全是紅色的。周邊全是黑色小心心,仔細看心形圖案裡麵都是一把把小弓箭。
我和楊偲語進來客廳之後,哦,忘記說了,小女孩叫小語,她已經坐在了餐桌上,雙臂搭在桌子上,一天中唯一的安靜的時刻。因為要是不如此做的話,就等不來姥姥說開飯的指示。這時候我看著她那乖乖的樣子又像小狗狗了。奇怪,狗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人用在一些羞辱人的詞句中,然後又是哪個聰明蛋發明瞭疊詞,“小狗狗”就一下字變成了褒義的可愛的代名詞,我舉一百雙手同意這個詞的發明者一定是女性,對,你彆想給我扣搞性彆對立的帽子,我隻是在陳述事實,更大一點,就是科學!為啥在小說裡提到“科學”兩個字會覺得有點違和,我是又被什麼偏見洗腦了,看看你是不是也是?
之語在擺放餐具,我無法避開偷看她身上的紋身,整個右臂全部是纏繞著的藤蔓,上麵有一些極美的紅花,黑色的蛇和蜘蛛點綴在上麵。她穿著無袖的長身運動裙,白色的,胸前是黑色的花體法文“la vie en rose”(玫瑰人生)。柔順的淺栗色長髮前幾天漂成了白色,有點乾枯,她的唇釘在自言自語抱怨的時候閃爍著微小的光,此時,她非常迅速地轉頭,發現我在偷看她的時候,站在那裡抱著雙手,玩味地看著我,並且使了一個眼神給楊偲語。對了,又忘記說她的名字了,她不喜歡之語這個名字,覺得家族裡“語”字出現的太多,並且,為什麼要由彆人給自己名字,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的名字不應該由自己定嗎?她給自己起的新名字叫“雪祭”,很明顯這個名字得到大家一致的反對,不吉利。
我問楊偲語她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楊偲語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她說自己會躺在一片很厚重的雪裡被雪蓋上,然後呼吸完最後一口氣,離開人世”,她催我趕緊去洗手,姥姥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是啊,有什麼不能的呢,熱愛生活和規劃自己的辭世本來就不是矛盾的。
我晚上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楊偲語看著我神不守舍的樣子,又向天翻了一個白眼。
“拜托,至少等到確診癌症的八十歲之後纔開始規劃吧,”她梳通順掉色成粉棕的長髮之後,編好了側馬尾,端坐在床上,“中二果然不分年紀。”
我冇有去姨媽給安排好的房間去睡,就留在了楊偲語的單人床上,她說,
“你放心,明天姨媽還是會陰陽怪氣的,因為除了女性呼吸這樣的聲音她能接受,其他所有她都認為是噪音。”
“那我要也隻是呼吸不發出其他聲音呢?”
“你是男的。”
自從我和楊偲語在一起之後,我才發現她的呼吸有多麼輕盈,我的呼吸有多麼聒噪,我那時候還爭辯,“你不要太誇張。”
然後楊偲語在房間裡安裝了一個擴聲器,她錄下了我整夜的呼吸聲,然後把我鎖在了房間,剛好為了趕論文喝了過量的咖啡,那天晚上,我聽著自己的呼吸聲,眼睛瞪得像銅鈴,開始厭棄自己,連同舅舅一同鄙視,真想不通為什麼他還能繼續結婚。可憐的舅媽們。
我躺著楊偲語給我鋪好的被子,我在她床邊,因為她說“單人床隻能睡一個人,而且這是她家,她具有支配權。”
我很喜歡她一本正經地說一些我冇聽過的理論,更確切地說,是很愛,現在這樣回想起來,覺得自己“賤賤的”,考點:我現在是在自貶還是自愛;答案:自愛。為啥?疊詞表示小可愛啊,笨蛋。
安安,你笑了吧?爸爸就是這樣一個有點可愛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