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沫沫睜大眼睛,目光小心翼翼在二人之間來回穿梭,她總覺得氣氛有點怪。
楚青寒很快就斂去麵上情緒,受寵若驚地笑道:“承蒙師姐厚愛,那青寒便卻之不恭了。”
月流霜抿緊了唇,心下冷笑。厚愛?噁心得她想吐。“你我師姐弟之間,無須客氣。”
雲沫沫眨巴眨巴眼,很快就把心頭那點異樣拋到了腦後,歡快地笑起來。“太好啦,以後我再也不用一個人吃飯了!”
三人心思各異地用完飯,小半個時辰後又回了學堂聽課,散學後各自回峰。
如此循環往複,過了七日,倒也相安無事。
這日散學後,落日西沉,晚霞漫天。月流霜照例守在懸崖旁的洞府前修煉。這些天她孜孜不倦地研習符籙,日以夜繼地打坐修煉,竟是七天七夜都未闔過眼。
月流霜用力揉了揉眉心,光焰柔和的橘紅色霞光鍍在她的側臉,晃得她睜不開眼,一股洶湧的倦意襲來,蟬鳴聲如潮水般鑽入她的耳中,不知疲倦地嗡鳴著。她繃起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隻得了片刻的清明,幾個呼吸過後,她雙眼一閉,徹底昏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於洞府內打坐的謝晝清睜開眼,眉間微蹙。
他感受到月流霜的氣息驟然變得虛弱,周身散發出來的靈氣也消散得一乾二淨。
石門洞開,他抬眸朝外看去,目光一滯。
橘紅色的霞暉投下大片和煦柔和的光影,恍若浮動的薄紗,將她籠罩其間。一襲白裙的少女披在腦後的青絲傾瀉而下,如綢緞般覆在身後的石碑上,她雙目緊閉,胸口微微起伏,竟是睡著了。
謝晝清靜默地凝視了月流霜熟睡的麵龐片刻,步伐輕盈地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子將她抱起。
洞府寒涼,直侵肺腑,月流霜必然是承受不住的,謝晝清抱著她,意念一動,瞬息之間便回了她的臥房。
把人安置到榻上,謝晝清將她的袖口掀上去一些,手指搭到露出的那截皓腕上,擰起了眉。
心神不寧,靈識枯竭,是過於疲勞缺乏休息所致。
月流霜無意識地抽回了手,似是睡得不太安穩,眉頭緊皺。
謝晝清垂眸替她掖了掖被子,見她麵龐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不由地想到那個荒唐的夢。
或許,她如此折騰自己,當真是懼怕再次深陷夢魘,無法掙脫。也是當真……擔憂他的安危。
思及此,他輕輕拂開月流霜被冷汗打濕的額發,指尖在她額頭輕點,默唸了一道安魂訣。
溫暖柔和的念力撫平了她眉間的褶皺。謝晝清眸中映出她安靜平和的麵龐,他清冽的聲音夾雜了一絲笑意。“做個好夢,添星。”
日升月落,晝夜交替。
月流霜悠悠轉醒,睡眼朦朧地緩緩起身。目光觸及床幔時,她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體內靈力充盈,靈台分外清明,她深深吸了口氣,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自如。
昨日好像不小心在師尊的洞府外睡著了,可現下自己怎麼會在臥房裡?
難道是師尊將她送回來的嗎?楚青寒不會趁機接近師尊了吧?無數個猜測在月流霜腦中一閃而過,她憂心地皺起眉,思緒變得亂糟糟的,一刻也不敢耽誤地往大殿飛去。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謝晝清早有預料地抬眸。見月流霜急匆匆地邁過門檻,他黑如點墨的眸中隱隱帶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月流霜見他無事,倏地站住腳,有些遲疑地瞄了他幾眼。師尊今日心情好像不錯,周身清冷的氣息都收斂了不少。
察覺到她時不時傳來的目光,謝晝清薄唇輕啟:“添星,過來。”
月流霜乖乖地走了過去,跪坐在謝晝清身側的蒲團上。“手。”謝晝清視線落在她垂放於膝蓋的手腕上,她心領神會地伸手過去。
謝晝清微涼的指尖覆在她的手腕上,肌膚相貼的觸感讓她不自在地垂下眼睫,心尖微顫。
“精力恢複得不錯。”想必是昨日睡得安穩。
月流霜怔了一下,急於求證地抬起頭看向謝晝清。“昨日是師尊送我回去的嗎?”
謝晝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刻苦修煉雖是好事,但也要把握分寸,不可急功近利,心浮氣躁隻會事倍功半。”
聽了這話,月流霜一陣心虛,她前兩日剛開了兩門新課,每日要於各個課堂輾轉求學,忙得團團轉,夜裡還要堅持修煉,確實是有些太著急了。
最重要的是,要是她昏過去的時候被人鑽了空子,讓師尊遭遇危險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見她誠惶誠恐地低頭,謝晝清頓了頓,神色有些無奈,不知道她聽進去冇有。
謝晝清對徒弟這些天的異樣也有所察覺。前陣子孔修遠黑著臉來呈講堂內破損報告,他翻閱到幾乎貫穿牆壁的大洞簡圖時,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開口問道:“真是添星乾的?”
孔修遠咬牙稱是,心想不僅是她乾的,這一大筆修繕費還要從自己月俸裡扣,真是心疼得流血。
誰料謝晝清竟微微地笑了,甚至還用帶著讚賞的語氣說道:“添星處事比原來更顯鋒芒了些,不錯。”
自從月流霜從秘境曆練回來,修煉比以往更加刻苦,也不再如從前一般內斂沉默,反而變得隨性起來,不再壓抑自己的天性,如今的她雖然每天都很忙碌,眼睛裡卻有光。
思及此,謝晝清心下欣慰,抬手覆在徒弟垂下去的腦袋上。“不要勉強,師尊在。”
月流霜聽到這話立馬振奮起來,“好的師尊,我會繼續努力的!”師尊還在,還活著就有希望!
……?
看著徒弟大步流星地邁出大殿,謝晝清眉頭微蹙,總感覺她好像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這些天,月流霜收集了不少有關符籙的書,摞了足足有一人高,其中甚至還有赤霞峰弟子獻殷勤送的據說是孤本的符籙大全。若有人隨手翻開一本,便會發現上麵有關禦身防守的內容都被硃筆標註了出來。
於是練武場內便有弟子親眼看見那位尋劍峰的親傳渾身貼滿了符紙,隨即揮劍破空辟出一道深重幽寒的氣浪,符紙瞬間爆發出如烈日迎麵般的光芒,伴隨著天震地駭的爆炸聲,場地內被炸出一個深坑。
但見煙霧散去,月流霜毫髮無損地站在深坑裡,波瀾不驚地抬腿跨了出來。
不敢上前隻得遠遠圍觀的弟子們麵麵相覷。
“這是在乾什麼?”有人忍不住發出疑問。
路過的赤霞峰弟子卻早已見怪不怪,好心地現身講解:“咱們月師姐這是在試驗新畫的護身符的效果,師姐方纔施展的是以劍自爆為代價的殺招,劍身爆裂,連用此招者自身都不能逃脫,可見此招凶險。但師姐提前備好了護身符,這才平安無事呢!”
正說著,便見月流霜走近,眾人皆發出一聲驚呼。她身上裡三層外三層的護身符竟然隻消耗掉了數張,燃燒後的灰燼順著衣襬落在地上,有弟子不信邪地衝到深坑那一望,果然見坑底躺著一堆碎成粉末的殘留,想必就是方纔炸掉的那把劍了。
這護身符跟他們認知裡的怎麼不一樣啊!這哪裡能叫護身符,都不亞於一個小型的護宗陣法了,簡直就是護命符啊!
眾弟子還冇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便見月流霜隨手將貼成一長串、可以直接搓起當麻繩用的符紙遞給了早已候在一邊的赤霞峰弟子,頓時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蕪湖,師姐大氣,師姐牛牛牛!”幾個弟子眉開眼笑,一人分了一大疊,熟練地塞進儲物袋。
有心思活絡的弟子偷偷上前,湊到一人身邊,“這位師兄,可否將此符賣我,我高價收。”其他弟子也都反應過來,於是紛紛一窩蜂地湧了上來要買他們手中的符籙,幾個赤霞峰弟子被人群團團圍住。
月流霜身邊倒是很清靜,雖然眾弟子看她的眼神很是狂熱,不少人起了巴結的心思,但無人敢主動接近那位景和仙君的親傳弟子。
見那幾個小子不斷投來求助的目光,她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覺得將多餘的符籙賣出去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劍修總是缺錢的,更彆說她今天還把劍炸了,多少還是有點肉疼。不過賣符也有諸多隱患,她不知道宗門裡是否潛伏著楚青寒的勢力,絕不能讓護身符落到這些人手中。
思及此,她對幾人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能賣。
幾人見狀趕緊從人群裡擠了出來,不顧身後的失望的叫喊聲,追上月流霜。“師姐,真的不賣嗎,這可是一大筆靈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