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己打擾了師尊靜心打坐,月流霜正欲轉身離開,腳剛邁出大殿,又急急忙忙地扭頭,徑直走回謝晝清身前。
前世她死後整整三年都未離開過師尊半步,她實在是放心不下師尊一人獨處,更何況還有楚青寒那心狠手毒的畜生在,焉知他會對師尊做出什麼事來。
月流霜摸了摸腰間的乾坤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腦兒地全掏將出來。幾塊靈石、攪在一起難捨難分的幾株靈草、黑漆漆的幾粒丹藥……
謝晝清看著大徒弟這好似被洗劫過的乾坤袋,忍不住皺眉。“添星,你這是作甚?”
月流霜也不解釋,把仔細挑揀了一番的幾樣東西雙手呈上。“這是幾樣保命的法器和靈寶,都給師尊。”
謝晝清垂眸,見她瑩潤白皙的手心裡,珍寶似的攏著數件有些眼熟的靈器。如果他冇記錯的話,這些都是他從前贈與大徒弟的。他清冷的眸中流露出一絲不解,“贈你的東西,又拿來給為師作甚?”
料到師尊會如此發問,月流霜神態自若地回答道:“弟子從秘境歸來後,接連做了好幾個噩夢,夢中師尊不慎受了些傷,想來夢外多讓師尊注意安危,興許能解這夢魘。”
謝晝清聽得這番話,抿唇不語,片刻之後纔開口問道:“添星方纔淚流不止,也是因這夢魘而起?”
月流霜聞言怔了一下,不知道師尊是如何自發將這兩件事聯絡到一起的。她此刻也說不出否認的話,隻得硬著頭皮,迎著謝晝清專注的視線點了點頭。
點頭的瞬間,她好像看到師尊向來冷淡的麵龐,舒展出足以令積雪消融的笑意。月流霜眨了眨眼,抬頭正欲再看,頭頂上已落下一隻修長如玉的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發頂。
“原來是做噩夢了。”他清冽如薄冰碎雪的聲音響起,裹挾著不仔細聽就會錯過的溫柔。
月流霜也不知怎的,臉上忽的發燙起來,垂著頭動也不敢動一下。完了,師尊肯定以為自己都這麼大了還被噩夢嚇哭成這樣,真是太丟臉了。
想到這裡,她臉上作燒,低著頭慌不擇路地跑了。至於那些保命的靈器,被她飛速塞進師尊的手裡,冇給謝晝清一點反應的時間。
謝晝清看著徒弟一陣風似的背影,唇角微揚,將那幾件靈器攏入袖中,仍舊盤膝而坐,運轉靈力修煉起來。
昨日的入宗大典,給無極宗各處添了許多新弟子。
幾個新入宗的外門弟子乾完了雜活,正湊在一起議論著什麼。
“第一天就讓我們乾活,管事自己啥也不乾,一點都不負責任!”年輕弟子一臉疲憊地抱怨道。
胖弟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喘了一口粗氣,“可不是,還美其名曰鍛鍊我們,還不是看我們是外門弟子好欺負。”
一旁的高個弟子一臉不甘,“本以為憑我的資質起碼能做個內門弟子的,誰成想現在整天跟你們做臟活累活。”
胖弟子朝他投去不屑的白眼。“得了吧,你以為你是昨天那個撞了狗屎運的小子,連宗主都上趕著讓景和仙君收他為徒。”
提到此事,三人一陣沉默。要說不羨慕嫉妒,那肯定是假的,他們也想突然被宗主點名,拜入大名鼎鼎的景和仙君謝晝清的峰下。
高個弟子酸溜溜地道:“那個楚青寒,真是看不出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就憑他爹是無涯子的舊相識,不費吹灰之力就掙了個尋劍峰弟子的身份,連宗主都要照拂他幾分,哪像我們擠破了頭隻能做個外門弟子。”
其餘二人心下雖認同他的話,麵上卻不顯。年輕弟子歎了一口氣,道:“能入無極宗,也算是咱們的福分,不該想的咱們還是彆想了,免得被有心人聽去了。”
此言一出,三人頗為警惕地朝四下張望了一番,很快便散去了。
捏了決隱匿了身形和氣息的月流霜從一旁走出,若有所思地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
前生楚青寒在入宗大典上被認出是無極宗前宗主——大乘期大能無涯子的故交之子,且他天賦異稟,氣度不凡,引來各峰峰主的青睞,最終還是宗主下令,命他拜入尋劍峰,成了師尊的四弟子。
她前生就覺得宗主的做法有失妥當,當眾特殊關照楚青寒,其他弟子都看在眼裡,有多少人暗暗不平,由此生出多少對楚青寒的嫉恨之心。更重要的是,師尊當時本無意收楚青寒為徒,若不是宗主執意要讓楚青寒拜入尋劍峰,師尊不忍拂了宗主顏麵,之後又怎會生出那諸多事端。
楚青寒對其他弟子的敵意心知肚明,他自然不會夾起尾巴做人,像是認定了師尊一般,把他那份劍道天賦發揮得淋漓儘致。行事更是要處處踩她這個大師姐一頭,不僅修為比她高,在宗門大比及曆練也搶儘風頭,隻為了證明自己比誰都有資格做謝晝清的弟子。
前生的月流霜還會顧及同門情分,凡事忍讓他幾分,不去與他爭搶些什麼,隻是自己一人默默修煉,久而久之,旁人甚至忘記了她的存在。所有人都隻知道,景和仙君的四弟子,天賦異稟,驚才絕豔,二十出頭便已是金丹修士,數次在宗門大比奪得魁首。而不知何時起,她與師尊也漸漸疏遠了,有時數個月也見不到師尊一麵,當時她還因此失魂落魄了許久,如今細想,多半是楚青寒搗的鬼。
重來一世,她自然不會再讓楚青寒接近師尊,那些本屬於她的東西,也要一一討回來。她還是親自去會會楚青寒,確認他現下對師尊的心思纔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