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無極宗大殿外飛鸞台中的傳送陣法,玄衣少年恍惚置身於一處浮空島之上。
浮空島垂直懸於大殿之上,渺渺雲煙遮蔽了半邊天幕,如一葉漂流在大海中的小舟,在雲霧的簇擁下輕微地顫動著,發出低低的嗡鳴聲。
一陣狂風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他勉強睜開眼,想要向下看去,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天穹傾瀉下來的幾束日光穿過厚厚的雲層,在大殿的一角灑下了奪目的金輝。
少年從浮空島向遠處望去,但見群山連綿,重巒疊嶂。獨獨尋劍峰孤峰突起,彷彿一柄利劍直穿雲霄。
幾隻靈鶴舒展著潔白無瑕的翅膀,乘風而起,從雲層中掠過,清亮的鳴叫在天空之中久久不散。
無極宗對新弟子的第一道考驗,是憑藉自己的力量登上自己所屬之峰。
他想要登上尋劍峰,除了禦劍飛行,便隻有沿著陡峭的天梯拾級而上。浮空島四角各有四條蜿蜒曲折的天梯,向著各峰延伸而去。此刻正是清晨,大批弟子正吃力地沿著天梯往各峰趕去,他眯起眼遠遠看著那些黑壓壓的人影,半晌才慢條斯理地朝天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天梯上人雖多,但去往尋劍峰的弟子卻是寥寥無幾。原因無他,曆來能入尋劍峰的弟子皆是箇中翹楚,便是雜役也要求甚高,更不用提一眾師從尋劍峰各個小堂主的弟子了。而他,楚青寒,正是近三年內唯一一個拜入景和仙君門下的弟子。
他無視了周圍不斷投來的,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麵上掛著從容的微笑,腳下片刻不停,很快就將那些人甩在了身後。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汗濕透衣衫,雙腿痠痛難忍之時,他已經模糊的視線中纔出現了尋劍峰清晰的輪廓。丹田內的靈力消耗殆儘,他咬了咬牙,用儘全身的力氣抬起顫抖不已的腿,邁上了最後一級台階。
第一道考驗,他順利通過了。
令他失望的是,天梯的儘頭,隻有一手持拂塵的小童在等候。他用力咬破舌尖,壓下心頭湧現的戾氣,眸中帶笑地迎了上去。
小童領著楚青寒到了尋劍峰一處院落中,便準備轉身離開。楚青寒出聲叫住他,“敢問小兄弟,峰主現下在何處,我已是峰主之徒,應當前去問安纔是。”
小童聽罷,恭恭敬敬地垂首行了禮,用稚嫩的嗓音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仙君現下還在修煉,楚師兄暫時不要前去擾了仙君靜修纔是。”
楚青寒盯著小童垂下的纖細脖頸,笑著道:“既如此,我便不去打擾師尊了,辛苦小兄弟這一趟了。”
目送著小童離開,楚青寒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
尋劍峰管事給楚青寒安排的院落有些偏僻,離大殿稍遠,月流霜對這樣的安排感到滿意。師尊修煉的場所有兩處,都是尋劍峰靈氣最為濃鬱的地方,一處是大殿,另一處則是位於懸崖邊上的洞府。隻不過偏僻到底是不太好,以至於她找尋了許久,險些迷了路。
月流霜從小方向感就不太好,一直到如今也冇有絲毫改善,雖然不至於一直在原地打轉,但也是毫無進展。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乾脆招出靈劍,縱身一躍,禦劍飛離地麵,直到看清院落所在的方向,這才吃了定心丸一般放心地朝那裡飛去。
楚青寒本在院子裡呆得有些不耐煩,也未將小童提醒的話放在心上,正欲起身往大殿去尋謝晝清,不料遠遠看見一人禦劍破空而來,隻得在原地站住了腳。
來人一襲白裙,衣袂紛飛,如月中聚雪,細膩柔軟的鴉青色長髮隨風飄揚。神清骨秀,飄如遊雲,身姿卓絕。她腳尖點地,輕盈地躍下,乾脆利落地收了劍。方纔還看不真切的麵容,隨著她落地也清晰了不少。
楚青寒心中瞭然,這必是謝晝清的親傳弟子月流霜了。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這位師姐,隻見她神情靜默,麵上冇有什麼情緒,唯有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眸,如寒星一般,好似能望進人心裡去,說不出的清冷。
感受到楚青寒若有似無的視線,月流霜毫不避諱地抬眼朝他看去,“師弟想來還不認識我,我是景和仙君親傳弟子月流霜,也是你大師姐,你喚我一聲師姐便可。”不等楚青寒答話,她又開口道:“我不請自來,驚擾師弟了,還請師弟海涵。”
楚青寒聞言,十分乖覺地低頭拱手道:“見過師姐。”他抬首,唇邊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他本就生得極好,這抹笑意鈍化了他略帶攻擊性的眉眼,容易讓人產生他目光溫柔的錯覺。“師姐言重了,特意前來看望青寒,青寒感謝還來不及,又怎會埋怨師姐呢。”
聽了他這麼一番說辭,月流霜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顯,回敬他一個不達眼底的笑容,“師弟拜見過師尊了冇有?”
“還未。接引我的那位童子與我說師尊還在靜修,暫且不去打擾纔是。”
月流霜對前生楚青寒初入尋劍峰的事冇什麼印象,此刻不由地在心裡給小童狠狠記了一功。她馬上順著這番話往下說道:“師尊醉心修煉,最反感的便是有人打擾,師弟今日還是不要貿然前去纔是,等師尊喚你去再去罷。”
她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完,完全冇有意識到,自己方纔那麼冒失地闖進大殿,謝晝清卻絲毫冇有責備之意。
果然楚青寒臉上露出遲疑之色,“我知曉了,多謝師姐提點。”
月流霜並冇有放下心來,楚青寒說的話不可信,雖然拖延了他與師尊見麵的時間,但還是得時刻留心,絕對不能讓楚青寒與師尊單獨在一起。